我知道父亲拙于言辞,在面对生命中难以省略的伤痛时,更无力打破沉默。
在那之前,父亲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。
每当母亲用一些类似“牙膏没有从最尾端挤出”“冰箱门没关紧”“看电视超过半个小时”等等小事向我兴师问罪,并且总是将矛头转向我的成绩上面去时,我便知道,夜里,父亲又会来到我的房间。
父亲个性之中有一种非常腼腆的特质,他总是等我和母亲都睡着以后,才蹑手蹑脚地轻轻扭开门把,走进我的房间,在小书桌的台灯底下压一张纸条;有时,纸条里面还会包着一张五十块钱的钞票。偶尔,在情况较糟的时候,父亲会在纸条上用歪斜支离的字迹写下“忍一时,风平浪静”与我共勉;这句话成了我们彼此之间的默契,那表示父亲知道在我和他一样敏感而容易受伤的心灵中,又遭受了一次无情的考验。父亲识字不多,我记得他总是把“风平浪静”写成“风平浪近”,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特殊情谊。在父亲要来的那个晚上,临睡前,我总是记得检查一下房门是否上锁了,从来没有失误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