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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体制的日子:权力、人性和女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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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距离2012年的冬天,过去已整整十年,但十年前发生在新疆的一些事,现在想来竟然还历历在目。

  特别是下雪天,看着鹅毛大雪飘下来,总会让我一刹那间,回到那个冬天。

  那些事如今想来都不是大事,但当时的自己,一个人在那样一个相对陌生的城市里,所有感官都变得格外敏锐,所以,细小的情节,都让人心生涟漪。

  那是我在即将返回太原的前两个月,那时候因为要开一年一度的党委扩大会,所以我被借调到秘书处写材料。

  我调过去的时候,发言稿已经基本成型,主笔的是我们主任,我们分配的工作主要是对稿子。

  政府单位对稿很严谨,二十多页的稿子,整个秘书处十几个人一起对,一句一句过,轮着念,念的时候别人校对是否有语句或者标点问题。

我在体制的日子:权力、人性和女人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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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们经常加班到晚上一两点(新疆时间比内地晚两个小时),主任更是,大家都陆续走完,看见他还在忙碌。

  但我从来见他,都是精神奕奕的样子,仿佛不知疲倦,穿深色西装,白色衬衫,冬天会在西装外面套黑色羽绒服。衣服永远整洁干净,皮肤也很白,是那种儒雅的,会让人想到温润如玉的男人。

  他是第一个,让我感觉到认真工作,敬业做事,是那样的有魅力。而且他也颠覆了我之前对于政府单位都是混日子,喝茶看报唠嗑,工资稳定不误吃喝的感觉。

  我内心里涌起了对于主任的崇敬之情,他做事沉稳,仿佛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,永远游刃有余,胜券在握,在单位,他并不是最大的领导,但是,他总给人一种掌握一切的松弛感。

  当然,在政府单位,永远不缺卑躬屈膝逢迎领导的人,大家也不会觉得逢迎领导有什么问题,会逢迎是一种手段,光有技术没手段的人也会被人忽视,我见过太多,看似可以左右逢源的人,但是要不就是用力过猛谄媚的让人觉得假,要不就是一遇大领导就紧张闷声不吭,都没有主任那般看起来随意自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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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因对主任的崇拜和好感,所以工作中就会不时地多留意他。

  但时隔不久,好巧不巧地发生了一件尴尬的事。

  那是一个平常的再平常不过的早晨,我因为走的早,一路从食堂边听歌边走着去单位。

  路上大概需要走十几分钟,因那天有积雪,我走的比往常更慢,经过宽阔的马路,闻着路边熬马奶和烤馕的清香,我一路晃晃悠悠地走着,就在我快走到单位的时候,我忽然碰到了主任。

  那一天的主任,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狼狈,他脸上都是被指甲抓过,留下的血印,有的伤口还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水,但还没有完全冒出来,就被寒冷的天气冻住了,爬在他的脸上,像是一条条红色的虫,看起来有点滑稽,又有点恐怖。

  我不知道该看见主任还是该没看见,正当我犹豫的时候,主任叫住了我,我当时一刹那的迟疑和愣住,被主任看在眼底,他自嘲地笑笑,什么也没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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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进到办公大楼,暖气蹭蹭地环绕着,我因为紧张和一路走过来,感觉全身都被热气包裹住了。

  那个时候,我虽然有了离职的念头,但是政府单位谨言慎行的宗旨一点没忘,我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事情,心里悔到万分。

  主任大约是看穿了我的心思,他主动对我说,今天发生了一点意外,并让我帮他去医务室去取消毒酒精棉,我几乎是飞跑着去了医务室,拿了酒精棉,还不忘跟医务人员要了祛疤膏。

  新疆的冬天太冷了,我莫名地主任担心,万一冻了伤口,不好愈合。

  取了酒精棉和祛疤膏后,我赶紧回去给了主任,主任办公室当时在三层,应该有不少同事看到主任进来,但大家都是眼睛装着若无其事,耳朵却竖起来,屏息着听有没有什么动静。

  所有人的八卦神经都变得敏锐异常,但表面上,却像是平静的海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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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但那几天都没发生什么事,过了大概十来天吧,忽然有个女人冲进了主任办公室,她的嘶吼声透着绝望,但很快,主任办公室门就闭上了。

  闭上的办公室门,依然无法掩映那个女人的歇斯底里,那歇斯底里,是一个女人全部的愤怒和沉痛。

  接着就听到一些砸东西的声音,从始至终,都没有听见过主任的声音,他极其冷漠,极其冷淡,以一种不变应万变的方式,激怒着那个女人。

  再后来,办公室里就传出来一些八卦了,说那个女人是主任的媳妇,主任要离婚,但具体因为什么不得而知,有的人说是因为小三介入,有的人说是因为主任老婆出轨。

  不得而知。

  那个女人在闹过两三次后,就再也没来过,主任从始至终,都没有因为私事影响过工作,他依然认真严谨地工作,有条不紊地接待,沉着冷静地应对,感觉什么事在他那里,都好像有办法。

  终于,在忙碌了将近两个月后,那届党委扩大会顺利开展完了,大家都感觉长舒一口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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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也即将回到我们原部门,临走时,主任郑重地找我,安排我给霍尔果斯写一首歌,我说我从来没有写过,也没有相关的经验,他说,他相信我,可以学。并给我发了一些,其他州县当地的歌。

  那之后,我就调回到原部门了,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。

  大约是过了十来天,我再一次偶然碰见主任,是在单位大楼的步梯楼道里,他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年轻女孩,主任笑着跟对面的女孩说话,还不时地拿手温柔地抚摸女孩的头发。

  我们隔着一个楼梯转弯的距离,所以我相信主任没有看到我,于是,特别敏捷地逃离开。

  但主任那种亲切的微笑,温柔的抚摸女孩子的动作,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,对于当时二十来岁还没有正式谈过恋爱的我来说,有很大的冲击。

  那是跟他日常严谨的工作状态,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状态。

  后来,跟我同宿舍的女孩,有一次聊起,她说她们科室有个女孩最近傍上了硬关系,并说起那个女孩的故事,我才知道,楼梯间的那个女孩子,原来也是政府单位的同事。

  听说主任离婚了,一向以工作为重 的主任,因为跟妻子聚少离多,跟妻子提了离婚,他妻子也来闹过,但奈何一个铁了心的男人,所以,最终妥协离了婚。

  但是,正如宿舍女孩说的,那个女孩爱的是主任这个人吗?还是加持在主任身上的权利光环?人在知不觉中,会把权力和人等同起来,使得加诸于一个人身上的权力,成为比这个人更重要的吸引力。

  不得而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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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发现,在政府单位里待着的人,会习惯性地把权力据为私有,不管是自己,还是别人,拥有权力的人,会觉得权力本来就是自己的,而旁人,也会不自觉的,把权力看的比对方本人更重要。

  在听闻了那些故事后,我一边感慨人性复杂多变,不要轻易对人下结论,一边暗自叹服权力的神奇与可怕。

  但之后发生的一件事,又让我对权力重新有了认知。

  那是过完元旦的时候,单位陆续开始慰问离退休干部,我们科也分配了慰问任务。

  那个领导家在一个高档小区的低层,我们进去的时候,领导正在给阳台上的花浇水,我提前了解过,说是那个领导已经83岁高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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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进入那个领导家时,我看到那个领导在阳台上浇花,剥离了权力带来的光环,他跟普通老人没有什么区别,一样经历着垂垂老矣的暮年,经历着身不由己的动作迟缓,经历着随时都可能面临死亡的胆怯。

  是的,年轻时,总以为权力是自己的,也是万能的,但人不可避免的一件事是,人终究是要老去,是要放下权力的。

  或早或晚。

  那一天过后,在看到主任以及身边人,因为权力带来的种种便利之后,我不再总是张望着,用艳羡的、崇拜的眼光去看,不管权力的光芒多耀眼,褪去外界的光,你自己得知道,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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